124-2 再重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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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24-2 再重逢
*
這一盞茶的時間，唐昀其實並未從覆雜的情緒中清醒過來——但支配他的還是狂喜。他心中不言而喻的愉悅感無限放大，不管眼前是人是鬼他都無比珍惜。
因為他已有數年未曾在夢裏見過白秋令了，這時間甚至久到……蘇喬墜崖後他一次午夜夢回，驚詫發現自己幾乎要想不起白秋令的樣貌了。
拂秋劍時隔十餘年現世，爆發出比猝然消失前更加強悍的劍氣。唐昀看著對面真實到連自己都不敢認下的一襲白衣，腳下動作一滯，只能極限後仰避開並未出鞘的拂秋劍。
他眉心微蹙，隨後便抑制不住地微擡嘴角。下一刻，他踏月逐雲步掠過去，一步一步躲開拂秋劍法的刁鉆攻勢，到了白秋令面前，咫尺之間，擡扇一挑——
白秋令皺眉看向下巴上那把折扇，果斷擡手擊中唐昀的手腕，輕巧地翻身一躍，又站在了數尺之外。
與唐昀相反，看到愛人重新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，白秋令內心覆雜的感受驟然交織成了篤定的“心疼”，進而又伴隨著自蘇喬墜崖之後突發的不安與愧疚——他牙關緊咬，不著痕跡地側身躲過了唐昀又一次肢體接觸。
於兩人而言，對方都是“死而覆生”的此生摯愛，說不上是哪一刻——或許那一刻從未到來——他們放下所有不甘，終於“接受”了愛人的離開。
……可那些放下的東西，又在這一瞬間覆歸，狠狠沖擊著分隔十餘年的光陰。他們此時需要的，大概並非一個親密的擁抱、一句耳邊細語來化解這麽多年的煎熬情緒，而是相信他回來了就不會再離開的這一事實。
這一步，從身體的接觸踏出去是最快的，也是極難的。
失而覆得的狂喜中，白秋令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揚聲問了一句：“你的朝暮何時解的？又是如何解的？”
這一問直擊唐昀命門。如此“緊急”關頭，他仍是謹慎地思忖，而後才慢慢說：“秋秋……你聽我解釋……”
“你答話便可！”白秋令慍怒道。
十幾年如一日地，對他日思夜想恨不得隨他而去，後又因為撿回蘇喬才清醒過來，麻木地熬到現在……這麽久了，唐昀還是能準確地判斷出白秋令為什麽生他的氣。
他幹脆把折扇往腰上一別，一手握住了拂秋劍，笑道：“秋秋先別生氣嘛。”說著，他就一寸一寸地順著劍鞘摸上去，最終將那只手搭上了白秋令的腰。
然後他順勢往前一站，把人往懷裏按，下巴擱在白秋令的頸窩處，低聲呢喃著：“我舍不得你，一天一天，一年一年的，都是——”
“那是要死人的！唐昀！”
白秋令不知道的時候，愧疚於朝暮導致了愛人的死亡，但得知唐昀還活著並且生生熬了朝暮十年，更多的則是後怕。
若真的遇到了千鈞一發的情形……
“那又何妨？”
唐昀倒是滿臉輕松，另一手果斷地握住白秋令擡起來擋在兩人中間的手，捏著手腕一點點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，溫聲試圖化解他的怒意。
“秋秋，你是真的嗎？”
白秋令冷冷道：“假的。”
“……假的也行。”唐昀還說著話，最後一個字卻落在了白秋令的唇上，再緊貼著他含糊道：“假的我也不管。”
闊別已久的柔軟和溫度讓唐昀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細細地描摹。他微微垂眸，凝視著白秋令顫動的眼睫，貼著那兩片唇瓣許久未動。過了會兒，白秋令兩指扣住拂秋劍，雙臂擡起來也緩緩搭上他的後背。
他靜靜等了片刻，聽見懷中人在他耳邊溫柔又鄭重道：“真的。”
遙遙望著兩人，白君琰心中一動，一些莫名的情緒被觸動了。一些想法也在這瞬間改變。
他輕輕拉住身側蘇喬的手，微一側臉看著他的眉眼，嘴唇翕動，想問的很多，仔細一想又什麽都不想問——他陷入了一種極不真實也不願求證的幸福中。
他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個不恰當的、不合時宜的想法：哪怕眼前就是世界盡頭，他也能從容面對即將到來的毀滅與災難。
他手指一動，蘇喬便也轉頭看他，沖他笑了笑，說了一句對不起。
“……那天是我來晚了。”他如此回應，話音一落又開始後怕。
人純粹的絕望帶來的往往就是純粹的痛苦，是幹脆的、一眼能望到底的。但一旦摻雜了萬幸、幸好以及劫後餘生的希望，失而覆得的幸福感就會變得十分具有攻擊性——
白君琰此時就在這種失而覆得中被迫想象……想象如果蘇喬跌落懸崖卻並沒有發生後來的事，甚至自己當時就在崖底找到了他，又會如何？
蘇喬果然瞧出他的心思，連聲寬慰說只要自己回來了，一切就都不重要。
他當然知道，阿喬是不會怪他的。
就算是當時他蠱發意欲濫殺無辜，蘇喬也那樣耐心地……將他拉了回來。
“好，都過去了。”他想了想，如是說。
愛人重逢這樣溫情的畫面，讓藍鏡看得既感動又震驚，但她也是在場最“冷靜”的人——她本無意打擾蘇喬與白君琰，卻又不得不小聲出言提醒：“我們……還進去麽？”
蘇喬似乎這才想起來自己和白秋令連夜趕來的目的。他眉頭一皺，問白君琰道：“你來是不是……”
他說著，看一眼藍鏡，頓了頓，“是想做什麽？”
藍鏡以為他真的不知道白君琰想幹什麽，見白君琰一動不動的杵在原地，便“好心”解釋了一句：“哦，我們來是想……”
白君琰突然不再沈默，打斷藍鏡，接過話來說道：“是想與川蘭王協定，北境防線空虛的這段時間希望他能按兵不動。”
蘇喬不由挑眉，嘴角微擡：“原本也是這麽想的？”
原本？
原本……他是想讓所有人給蘇喬陪葬，讓曾經所有人都篤定他們不敢報覆的“千軍萬馬”廢在邊境線上，讓宋瑜曦親眼看著他的“天下”分崩離析。
袁義程想用人心所向給宋瑜曦致命一擊，拿走詔書後卻也遲遲未動——他發現實際上民心也幫不了他，訓練有素的北境軍蠱發頻繁，如今軍中大亂，一團亂麻。
但他與宋瑜曦不一樣，他還有良心，不願荼毒天下蒼生，不願看雲州百姓受戰爭之苦。
因而趙崇暉為了暫時穩住局勢穩住宋瑜曦，已經聽令交出北境兵權，且一路跟隨大軍南下，聽宋瑜曦的調度，沿路將北境軍編入了地方軍中。
他們不知道到底有哪些人中了蠱，也便不知道宋瑜曦都把“匕首”插進了哪裏，只能處處警惕……
白君琰則不同。
他原本就沒打算顧忌宋瑜曦，有時他也會想，賀玄莫在他身上種下的，或許還有一份刻骨噬心的冷漠和決然。
*
寅時。
唐昀和白秋令全力打了一架，終於消停，藍鏡從一開始的興致勃然到興致缺缺，眼下開始昏昏欲睡。
她盤腿坐在地上，兩手手肘撐著膝蓋，眼皮重得再也擡不起，眼看就要偏倒在地上，白君琰眼疾手快順手扶了一把，讓她靠在另一邊的石塊上，踏實睡了過去。
能夠理解，有這樣四個高手在側，她確實可以毫無防備地再做回那個率性純真的藍家大小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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快完結了（真的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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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盞茶的時間，唐昀其實並未從覆雜的情緒中清醒過來——但支配他的還是狂喜。他心中不言而喻的愉悅感無限放大，不管眼前是人是鬼他都無比珍惜。
因為他已有數年未曾在夢裏見過白秋令了，這時間甚至久到……蘇喬墜崖後他一次午夜夢回，驚詫發現自己幾乎要想不起白秋令的樣貌了。
拂秋劍時隔十餘年現世，爆發出比猝然消失前更加強悍的劍氣。唐昀看著對面真實到連自己都不敢認下的一襲白衣，腳下動作一滯，只能極限後仰避開並未出鞘的拂秋劍。
他眉心微蹙，隨後便抑制不住地微擡嘴角。下一刻，他踏月逐雲步掠過去，一步一步躲開拂秋劍法的刁鉆攻勢，到了白秋令面前，咫尺之間，擡扇一挑——
白秋令皺眉看向下巴上那把折扇，果斷擡手擊中唐昀的手腕，輕巧地翻身一躍，又站在了數尺之外。
與唐昀相反，看到愛人重新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，白秋令內心覆雜的感受驟然交織成了篤定的“心疼”，進而又伴隨著自蘇喬墜崖之後突發的不安與愧疚——他牙關緊咬，不著痕跡地側身躲過了唐昀又一次肢體接觸。
於兩人而言，對方都是“死而覆生”的此生摯愛，說不上是哪一刻——或許那一刻從未到來——他們放下所有不甘，終於“接受”了愛人的離開。
……可那些放下的東西，又在這一瞬間覆歸，狠狠沖擊著分隔十餘年的光陰。他們此時需要的，大概並非一個親密的擁抱、一句耳邊細語來化解這麽多年的煎熬情緒，而是相信他回來了就不會再離開的這一事實。
這一步，從身體的接觸踏出去是最快的，也是極難的。
失而覆得的狂喜中，白秋令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揚聲問了一句：“你的朝暮何時解的？又是如何解的？”
這一問直擊唐昀命門。如此“緊急”關頭，他仍是謹慎地思忖，而後才慢慢說：“秋秋……你聽我解釋……”
“你答話便可！”白秋令慍怒道。
十幾年如一日地，對他日思夜想恨不得隨他而去，後又因為撿回蘇喬才清醒過來，麻木地熬到現在……這麽久了，唐昀還是能準確地判斷出白秋令為什麽生他的氣。
他幹脆把折扇往腰上一別，一手握住了拂秋劍，笑道：“秋秋先別生氣嘛。”說著，他就一寸一寸地順著劍鞘摸上去，最終將那只手搭上了白秋令的腰。
然後他順勢往前一站，把人往懷裏按，下巴擱在白秋令的頸窩處，低聲呢喃著：“我舍不得你，一天一天，一年一年的，都是——”
“那是要死人的！唐昀！”
白秋令不知道的時候，愧疚於朝暮導致了愛人的死亡，但得知唐昀還活著並且生生熬了朝暮十年，更多的則是後怕。
若真的遇到了千鈞一發的情形……
“那又何妨？”
唐昀倒是滿臉輕松，另一手果斷地握住白秋令擡起來擋在兩人中間的手，捏著手腕一點點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，溫聲試圖化解他的怒意。
“秋秋，你是真的嗎？”
白秋令冷冷道：“假的。”
“……假的也行。”唐昀還說著話，最後一個字卻落在了白秋令的唇上，再緊貼著他含糊道：“假的我也不管。”
闊別已久的柔軟和溫度讓唐昀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細細地描摹。他微微垂眸，凝視著白秋令顫動的眼睫，貼著那兩片唇瓣許久未動。過了會兒，白秋令兩指扣住拂秋劍，雙臂擡起來也緩緩搭上他的後背。
他靜靜等了片刻，聽見懷中人在他耳邊溫柔又鄭重道：“真的。”
遙遙望著兩人，白君琰心中一動，一些莫名的情緒被觸動了。一些想法也在這瞬間改變。
他輕輕拉住身側蘇喬的手，微一側臉看著他的眉眼，嘴唇翕動，想問的很多，仔細一想又什麽都不想問——他陷入了一種極不真實也不願求證的幸福中。
他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一個不恰當的、不合時宜的想法：哪怕眼前就是世界盡頭，他也能從容面對即將到來的毀滅與災難。
他手指一動，蘇喬便也轉頭看他，沖他笑了笑，說了一句對不起。
“……那天是我來晚了。”他如此回應，話音一落又開始後怕。
人純粹的絕望帶來的往往就是純粹的痛苦，是幹脆的、一眼能望到底的。但一旦摻雜了萬幸、幸好以及劫後餘生的希望，失而覆得的幸福感就會變得十分具有攻擊性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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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喬果然瞧出他的心思，連聲寬慰說只要自己回來了，一切就都不重要。
他當然知道，阿喬是不會怪他的。
就算是當時他蠱發意欲濫殺無辜，蘇喬也那樣耐心地……將他拉了回來。
“好，都過去了。”他想了想，如是說。
愛人重逢這樣溫情的畫面，讓藍鏡看得既感動又震驚，但她也是在場最“冷靜”的人——她本無意打擾蘇喬與白君琰，卻又不得不小聲出言提醒：“我們……還進去麽？”
蘇喬似乎這才想起來自己和白秋令連夜趕來的目的。他眉頭一皺，問白君琰道：“你來是不是……”
他說著，看一眼藍鏡，頓了頓，“是想做什麽？”
藍鏡以為他真的不知道白君琰想幹什麽，見白君琰一動不動的杵在原地，便“好心”解釋了一句：“哦，我們來是想……”
白君琰突然不再沈默，打斷藍鏡，接過話來說道：“是想與川蘭王協定，北境防線空虛的這段時間希望他能按兵不動。”
蘇喬不由挑眉，嘴角微擡：“原本也是這麽想的？”
原本？
原本……他是想讓所有人給蘇喬陪葬，讓曾經所有人都篤定他們不敢報覆的“千軍萬馬”廢在邊境線上，讓宋瑜曦親眼看著他的“天下”分崩離析。
袁義程想用人心所向給宋瑜曦致命一擊，拿走詔書後卻也遲遲未動——他發現實際上民心也幫不了他，訓練有素的北境軍蠱發頻繁，如今軍中大亂，一團亂麻。
但他與宋瑜曦不一樣，他還有良心，不願荼毒天下蒼生，不願看雲州百姓受戰爭之苦。
因而趙崇暉為了暫時穩住局勢穩住宋瑜曦，已經聽令交出北境兵權，且一路跟隨大軍南下，聽宋瑜曦的調度，沿路將北境軍編入了地方軍中。
他們不知道到底有哪些人中了蠱，也便不知道宋瑜曦都把“匕首”插進了哪裏，只能處處警惕……
白君琰則不同。
他原本就沒打算顧忌宋瑜曦，有時他也會想，賀玄莫在他身上種下的，或許還有一份刻骨噬心的冷漠和決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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寅時。
唐昀和白秋令全力打了一架，終於消停，藍鏡從一開始的興致勃然到興致缺缺，眼下開始昏昏欲睡。
她盤腿坐在地上，兩手手肘撐著膝蓋，眼皮重得再也擡不起，眼看就要偏倒在地上，白君琰眼疾手快順手扶了一把，讓她靠在另一邊的石塊上，踏實睡了過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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